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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家別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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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08-1-20 23:16:28 |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|倒序瀏覽 |閱讀模式

這篇是改自蘇軾的《無家別》
先放原文
《無家別》 蘇軾
寂寞天寶後,園廬但蒿藜。我裡百餘家,世亂各東西。
存者無消息,死者為塵泥。賤子因陣敗,歸來尋舊蹊。
人行見空巷,日瘦氣慘淒。但對狐與狸,豎毛怒我啼。
四鄰何所有,一二老寡妻。宿鳥戀本枝,安辭且窮棲。
方春獨荷鋤,日暮還灌畦。縣吏知我至,召令習鼓鞞。
雖從本州役,內顧無所攜。近行止一身,遠去終轉迷。
家鄉既蕩盡,遠近理亦齊。永痛長病母,五年委溝谿。
生我不得力,終身兩酸嘶。人生無家別,何以為烝黎。


終於放寒假啦∼∼(樂轉)XD

以下正文。


一。


夕陽西垂,讓這個以農為主的小村莊得以休息。
龐大國土中一小塊不起眼的小村莊,沒有任何引人注意的特色,安祥和樂地自給自足著。
雖說如此,小村莊的景色卻也差不到哪去;環繞著村莊的山上種有水果,四季分明的氣候讓森林景觀肆意地行著華麗的變裝秀。春天盛開的桃花、夏天鳴叫的蟬聲、秋天火紅的落葉、冬天靄靄的白雪;也許那年太陽出得晚,讓白雪有機會曬到春陽,也許那年寒風來得早,讓秋楓穿上薄薄冰霜。每年不同的景象更增添了村民們的生活樂趣。
對他們而言,這裡是一個和諧、和樂、可以自給自足的小天堂。

老善是個打從一出生就沒離開過村子的在地人,活了一把年紀,婚也結了,小孩也有了,卻始終不曾離開村子到其他地方去過。
有時聽到其他從外地回來的人說著其他地方的風情,老善也只笑而不語,他以為他生老病死都不會離開這裡──這個他所深愛的村莊。
後天是老善女兒的五歲生日,愛女心切的他偷偷地請了住村尾的徐家姊妹替他做一個布娃娃,一個準備在後天送給女兒的布娃娃。
「老善,你女兒後天生日呀!」去徐家的路上會經過很多人很多攤販,好比說這個愛大聲嚷嚷的豬肉店老闆。
「噓!牛老闆小聲點!」老實的老善緊張地擺擺手,雖說村民熱情,他也不願讓大夥多費這道心。
「哈哈,老善你甭客氣啦!大家好鄰居的!一起慶祝也不是壞事啊!」從外地遷進來的張老頭兒咧嘴而笑。
「是啊!燕燕愛吃什麼,大嬸給她親自下廚!」賣菜的趙大嬸揀了些白菜放進籃子裡就要塞給老善。
「老善自家有個漂亮的老婆,大嬸別搶了人家老婆的工作啊!」愛花成癡的王剛碰巧經過也不忘差幾句話。
「唷!小子,也不想想你家漂亮老婆的好手藝是我教的呢!嘿嘿,大嬸我可是還藏了好多手呢!」趙大嬸哈哈大笑,惹得王剛一陣困窘,全村的人都知道王剛除了花之外,最愛的就是他老婆和他老婆的一手好菜。
面對這群熱情又可愛的好鄰居,老善帶著開心而滿足的燦爛笑容繼續往目的地前進。

這個村莊不算大,有什麼事情很快便可傳開,大家感情好,全村人一起慶祝生日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。且最近又到了秋收的時節,在這個小村莊裡只要不浪費,大家是不缺乏糧食的,是以收割完舉辦的慶典幾乎是每年的重頭戲。在這裡大家仍保有私人財產,但卻也都很願意和其他人分享,就是因為這樣,幾百年來和樂安逸的生活不曾被破壞。
只要自家的田地收割完畢,老善也會主動去幫忙男丁較少的家庭收割。對他們而言,每個人都有飯吃才是最重要的吧。

懷著感激離開徐家後,老善便回家了。對迎上前的妻子使了個眼色,暗示女兒的布娃娃已有著落,接著便抱起朝他跑來的女兒逗弄。
「燕燕今天乖嗎?」這女孩有著和老善一般不算薄的嘴唇,也有像媽媽的大眼睛跟小小的鼻子。
女孩兒開心地拍著老善,大叫:「乖──!」
老善呵呵一笑,捏了捏女兒的鼻子,邊走進家裡:「等到燕燕生日,我們在去野餐。」
老善的妻子也跟著摸了摸女兒的頭:「是阿,可以到森林喔!那裡有很多漂亮的顏色。」
女孩兒聽到野餐和很多漂亮的顏色便興奮地掙脫了老善的懷抱,牽起爸媽的手後她大笑:「好──!」
一家人和樂融融,老善深愛著她的妻子和女兒。
在屋內聊了一會天,便和妻子一起哄女兒上床睡覺;剩下的一點點晚間時間夫妻倆分享著今日的所見所聞,收割稻子時見著了龜殼花,又或者是隔壁剛結婚沒多久的小南懷孕了。
老實而甜蜜的幸福充斥在這簡單普通的屋舍。

     ※     ※     ※     ※     ※

隔天一早,老善被響亮而陌生的號角聲吵醒,外頭嘩亂的人群聲讓老善匆忙地趕去村裡中央的廣場。
廣場外已圍了許多人,可放眼望去卻都是村裡的婦孺,大夥一看到老善變很有默契地讓出一條路,老善還摸不著頭緒便被簇擁著到人群中間。一進到人群中央,便有一位著軍裝的人上前引著老善站在剛結婚不久的阿民身旁,和阿民對望了眼,兩人眼中都充滿疑惑。直到村裡最後的男丁到來且確認無誤後天已經全亮了,坐在駿馬上的將軍這時才上前,清了清嗓子接過下屬遞上的詔書,他朗讀出聲。

只見在場所有人的臉上浮現出許多複雜的情緒。


二。

老善一臉陰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,四周的灰暗又加深了。是即將黎明了吧?老善想。
平常的這個時候,應該是村子最忙的時候。男人開始收割、女人則得開始製作冬衣。
再轉一個彎就可以看到自家,老善卻停了下來,他突然想到他不知該如何像妻子啟齒這突如其來的消息。目光被無預警升起的陽光吸引了開來,金黃色稻穗隨著旭日進入他的眼簾,該收割而沒收割的稻穀隨風搖曳,沒有人在田里。
原本應該熱鬧嘈雜的景像現下只剩秋風拂過。

『我們是為了保衛家園而奮戰!如果你愛你們的家園,就不需要懼怕!』
將軍宣讀完詔令後激昂奮慨的一句話猛地打進老善的心中。好似有什麼偉大的情操在他心胸中擴張了開,他拍拍臉,換上一副精神抖擻的表情,挺直身往家裡的方向繼續前進。

一進家門,老善的妻子馬上一臉擔憂地迎了上來,老善伸手把她擁入懷中,輕聲問著:「燕燕醒了嗎?」
「還沒呢,正要叫醒她。」她把頭抵在老善胸膛一會,在抬起頭望著他:「外頭怎麼回事?」
「……徵召終於也到我們這個偏僻地方了。」老善聲音低低的,只有靠得如此近的彼此可以聽到。他清楚地感覺到懷中人兒的顫抖。
女人直直地看進自己丈夫的眼眸,她看到了一個清澈的自己的倒影,不知道什麼東西模糊了視線,她把自己再度埋進抱著的那個溫暖,卻沒有再講任何話。她知道,她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,在這種混亂的時代裡。是啊!她早就該有覺悟的!
老善知道自己的衣襟溼了,他更加地用力緊抱著這個她所愛的女人。

沒有人知道時間過了多久。
也許不到一刻鐘,又好像過了快半個時辰。

老善的眼神漂向遠方,等到再次低頭的時候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:「別哭!我是為了保衛家園而戰的!我愛你們,你們要在家裡等我回來,照顧好自己。」他輕輕托起妻子的臉龐,「我愛你和燕燕,所以在家等我,好嗎?」他說話語氣是平常那樣的溫柔,眼神裡仍飽涵堅定不移的愛意。他輕輕拭去妻子流不停的晶瑩淚光。

「好!」女子帶淚卻微笑地答應了。

     ※     ※     ※     ※      ※     

燕燕醒後一看到父親變馬上開心地撲了上去:「爸爸!」
「唷,燕燕。」老善一把將女兒抱起,慈愛地笑著。
「爹地你怎麼在家?」燕燕抓著老善的臉,疑惑地問。
「爹爹等等就要回田里啦,燕燕在家要乖乖的喔!」
「好!」女孩有朝氣的回答讓老善原本沉重的心情染上強烈的不捨得。
帶著疼愛的神情把女兒放下,拍拍她的頭然後轉過身給妻子一個擁抱後,老善到倉庫拿了工具就要往田里走去。離開之前先做點什麼吧!老善心想。

到了田里,竟意外地看到已經有人比他早到了。看來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啊!老善莞爾。
沒有多做什麼寒暄,打過招呼後,一群人便埋頭苦幹。怎樣也要在離開前幫女人小孩們存點食物。陸陸續續都有人過來,每個人都抱著差不多的想法拼了命地幹活,一大塊原本要收割四五天的稻穀,就這麼讓他們勉勉強強再一個日出日落的時間趕完。擦擦身上的汗水,大家臉上漾著滿意的笑容。
在村子的最後一個晚上,沒有人把時間花在悲傷上面,過了一個就像是平常日的最後一天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村裡被徵召的男丁讓軍官們點閱完畢後,浩浩蕩蕩地就上路了,老善當然也是其中之一。
大伙秉持著「保衛家園」的信念,毫不猶豫地啟程踏上殺場。
老善的妻子抱著女兒目送軍隊離去,燕燕抱著媽媽的脖子,疑惑道:「爹地今天什麼時候回家?要野餐!」女人看著女兒天真疑惑的神情,拼了命抑制奪框而出的眼淚,微微笑道:「爹地今天不能回家了,爹地要去好遠好遠的地方。燕燕乖乖的和娘在家等爹地回來,等爹地回來我們在去野餐,嗯?」
小女孩沒有接話,眨了眨大眼,無聲地把頭埋進母親懷哩,手裡抱著的是爹地剛才送給她的娃娃。


三。

老善和他的鄰居同軍隊埋伏在小道旁的森林裡,等待敵人的到來,氣氛肅靜而令人緊張,老善吞了吞口水。
不知過了多久,隱隱約約間終於聽到一大群人的步伐聲,全軍隊的情緒更為緊繃,直到敵人軍隊已一半超過他們面前,長官才一聲令下:「殺!」
就一個短音節,所有人都不顧生死地衝了上去。老善亦不例外。
終究是第一次上場作戰,在要給敵人最後一擊的時候老善猶豫了,而對方卻經驗老道地抓準了這個時機反了個身劈將下來,此時老善心中閃過自己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。
「鏘!」副官在千均一髮之際擋住攻擊,順式抽出懷中小刀解決了敵人。他頭也不回便冷冷地道:「戰場上,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。」拋下這一句話後便又衝入人群中。
老善像是突然領悟般,眼神閃過一絲無情,看殺敵人時再也沒有猶豫,彷彿利刃削過的只是自家裡養的牲畜。鮮血濺到地上新冒出的嫩葉,老善不禁想著:「不知什麼時候入春啦……五年啦,老婆和燕燕不知道過的怎樣……」

戰役結束的很突然,老善茫然地跟著軍隊回到軍營,聽長官宣佈獲勝的消息,老善卻一點也快樂不起來。他不懂戰事也不想懂,他只希望可以快一點回家。終於等到長官下令說可以返鄉後,他才露出笑容,欣喜地越過一群又一群狂歡的人要去找尋他的鄰居們。
找到了張老頭兒後他才知道,阿民在張老頭而面前嚥下最後一口氣;牛老闆斷了腿,只怕下半身是廢了;王剛沒什麼大礙,只是手掌被削掉了,不死也成廢人了。老善聽了心下難過,卻哭不出來,張老頭兒拍拍他的肩,丟掉他剛抽完的菸,淡淡地道:「戰爭不就是這樣,你死我亡,殘忍無情的殺戮罷了。」張老頭兒從懷裡摸出了另一根菸,點上:「俺去你們那之前是個傭兵,我算是逃過去的……」
張老頭兒花了一個晚上述說不曾提起的往事,直到天將亮時,他才吐出不知道第幾根煙的最後一縷雲霧作為結束,他緩而低沉的嗓音說了他向老善說的最後一句話:「天亮後就會讓你們回去啦,俺不回去了,帶俺向燕燕說個生日快樂。」語畢,張老頭兒便搖晃著起身走了。老善這時才看到他褲上一大片乾涸的血跡。

天色亮時,果然同張老頭兒說的,長官以下令開了門,不少人收了收自個的行囊已經上路了。老善收好自己的東西後去找了牛老闆,牛老闆卻表明他不願回去:「回去也成廢人啦!回去做啥?」牛老闆說著哈哈一笑,「你跟我家那口子說我戰死好啦!要說我光榮地戰死,可別說我斷了腿啊!」用力地拍了一下老善,牛老闆揮揮手要他趕緊上路。老善同樣地也去找了王剛,不同於牛老闆的豪邁,王剛倒是一臉慘澹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,他搖了搖頭,用左手把包袱掛在肩上後,什麼也沒說地轉身就離開了。

老善一個人走在回鄉的路上。

回鄉的路是如此的漫長卻又短暫,思鄉情緒讓老善不停趕路、不願多花一分一秒休息,可當行程只剩一天時他卻又覺得這一切是多麼的快速而不真實。壓抑著內心的焦躁,得以回家的興奮感令他在最後的彎路忍不住衝刺起來。

快了──

快到了──

到了──就要到了──

──到……家了?

眼前是一個被大火肆虐過的村莊殘骸。

回鄉的興奮感瞬間消逝,看著眼前的景象,老善心裡好像知道些了什麼卻又不願相信。
他沒有大哭大叫,只是緩緩的向他的家前進。
老善站在自家原本是大門的地方,頓了一下後,眼神悲傷地微微一笑便跨了進去,他低道:「我回來了。」

慢慢踱進應該是大廳的地方,他把自己的包袱放下,環視一圈後又走了出去,他繞了庭院一圈,在一個小角落撿起掉在地上的布娃娃,老善抿抿嘴,離開自家的範圍,他往村尾走去。
從老善家到村尾的路上一樣會經過許多好鄰居的家。他經過了趙大嬸的家,「大嬸,抱歉啦,你家那老頭我沒見著,也許還逞強留在軍中吧,我想念大夥,也想念你的菜,就先回來啦!你不會介意吧。」;他也經過牛老闆的老宅,「牛太,那愛嚷嚷的傢伙斷了腿,不回來啦,還要我騙你他光榮地戰死在沙場呢!噢,他倒不是外遇了,你倆都老夫老妻了,可別再為這樣不切實的小事爭吵啦!」;他還經過了阿民和小南的新窩,新婚結的綵球被燒了一半掉在路上,上頭還佈滿了灰塵,「小南哪,都結婚這麼久了,綵球怎麼也不收呢?」老善把綵球撿起來,拍了拍灰塵,放在門檻上,「可憐你乾爹沒見著阿民的最後一面,不過甭擔心,我想他一定是惦記著你的。你也別忘了他啊!」;到達目的地前他最後經過了王剛那不大卻很多花花草草的家,昔日茂盛的紅紅綠綠現在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咖啡色,裝著土的盆栽也破了好幾個,裡頭的黃土凌亂地灑在地上,「乾妹子,對不住,你乾哥沒能把他帶回來,他的脾氣到還是一樣拗呢,連話也不說一生的就走了,要是你乾哥還能見著他,我一定幫你說說他幾句。」;最後,老善站在村尾徐家門前,他把娃娃輕輕放下,「小妹子,你們做的這娃兒真不錯!我想燕燕一定喜歡的緊,天天都抱著睡覺呢!」

忽地,一陣韃韃馬蹄聲漸至,在老善疑惑的目光下,高駿馬上的軍官毫無表情的要他一起隨著軍隊上戰場。軍隊後頭跟著群平民,其中有個青年神情自信的對著老善說:「先生,我們正要為了保衛我們的家園而奮戰呢!您一定沒法想像此刻我的心情是多麼的興奮!」

軍隊離開了老善的故鄉,老善跟著軍隊一起走,卻越發落後,直到距離遠遠拉開時,老善終於趴倒在地,腥濃的鮮血染紅了男人身下的大地,漸漸失溫的嘴唇吐出幾個沒有聲音的字:「沒有家……哪來的保衛家園……?」


──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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